Christina Paik 谈论亚裔女性在当下潮流圈的力量 | Business of HYPE
Business of HYPE 是 HYPEBEAST Radio 旗下的周度系列栏目。每周，我们的主持 Jeff Staple 都会邀请到行内有声望企业家、创意人和知名人士来探讨行业相关的问题与品牌建设。
在本期 Business of HYPE 中，我们邀请到了 Christina Paik，摄影师、艺术家、设计师、网红……无法用一个词来形容 Christina 的职业。小时候因受伤而无法继续滑冰后，哥哥递给她一台外婆的佳能 AE-1 相机，Christina 说这是她所有创意的起源。原就读于纽约 Parsons 设计学院的她，在最后一个学期选择退学并搬到巴黎，从此开始了自己的事业。在巴黎，她与众多知名的摄影师、创意导演和模特合作，将街头潮流与高定时尚相结合，以纪实的影像展现前卫的风格。很快，Christina 就获得了与 Off-White、山本耀司和 COMME des GARÇON 等品牌合作的机会，并多次参加 Dior 等品牌的秀场。
尽管她的作品令人印象深刻，但 Christina 却非常低调，她认为，人们只需要关注她的工作即可，她的样子无关紧要。「很多人喜欢明嘲暗讽那些不愿意露脸的女孩，说她们肯定有什么面部缺陷，这是赤裸裸的女性歧视。」作为同样的亚裔美国女性，Christina 与 Awkwafina 是很好的朋友，她希望自己的性别和身份能够在街头潮流这个传统意义上的男性俱乐部中引起媒体与公众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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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ff：简单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Christina：我是一名摄影师，但我同时也做很多其他的工作，比如时尚、咨询等等。
Jeff：我最开始关注你的时候纯粹是因为你的摄影作品，你的影像很有趣，因为它们展现的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而是带有各种扭曲和超脱感的。
Christina：没错，你的评价很到位，我是有意去展现这些特质的。我不希望让自己的作品变得像每个人都期望看到的那种，我想要去打破人们的认知，打破美的常规定义。比如很多模特已经习惯了在镜头前摆出固定的 pose，举起双手，展示背部曲线之类的。而我要求她们停下，并做出一些不那么舒服的动作，以此从她们身上引导出独有的特质。
我想要去打破人们的认知，打破美的常规定义。
Jeff：聊聊你的第一台相机吧。
Christina：当时我很年轻，也没有把它当一回事，仅仅是觉得拍照还有点乐趣。我哥哥当时在高中学习摄影，他用的相机是我外婆的，我偶尔就会用那台相机拍照。那是一台胶片机，佳能的AE-1。
虽然我当时对摄影有兴趣，但并没有很认真，因为我当时希望成为一名滑冰运动员，目标是征战奥运会。而且我还对美术很感兴趣。所以摄影当时只是我众多爱好中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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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ff：所以你当时并没有将摄影作为目标职业来考虑？
Christina：我当时不知道我想做什么，但我在学习美术、摄影，所以我会更倾向于美术摄影，真正开始做时尚摄影都是很后面的事情了。高中时候的我并不出众，虽然受哥哥的影响喜欢听 hip-hop，穿 Fubu，但对球鞋文化一窍不通，接触真正的街头潮流是去巴黎之后才开始的事情了。
Jeff：去巴黎的契机是什么？
Christina：当时我在 Parsons 设计学院读大三，发现巴黎有一所姐妹学校，加之我当时痴迷街头摄影，厌倦了纽约高楼林立的街景，想要迷失在巴黎的小巷中，拍下古建筑的风华。刚好我高中选修了法语，身边的朋友平时也喜欢跟我说法语，语言对我来说不成问题，所以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J-01 GALLERY, ANTON/@MELLOWEDHIGH
Jeff：你从美术转到摄影，是什么促使你更换自己的专业？
Christina：两个原因。首先是摄影这种媒介的特质，我很难解释它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但是它可以让我在暗房里心甘情愿地呆上好几天，身上满是化学药剂的味道。我们都知道艺术是很自由的，除了雕刻和绘画，甚至地上的垃圾在特定情况下也可以是艺术品。但是摄影有固定的工具和模式，你可以用这些工具在随心所欲地创作影响的同时挑战观众的固定认知。
摄影有固定的工具和模式，可以利用这些工具在创作的同时挑战观众的固定认知。
Jeff：你刚开始的工作时拍摄的内容是什么？
Christina：杂志和模特经纪人，我现在的经纪人就是其中之一。他当时email 我说很喜欢我拍摄的人像风格，让我给他的模特们拍照，每周拍一个。有趣的是他不希望我拍那种杂志风格的人像，而是要有特色的。当时和现在不同，模特们日常都穿得很拘谨，所以当模特们来到我这儿的时候，我就开始给她们搭配衣服，将街头风格和奢侈品搭配到一起。我想我的搭配风格应该就是从那时开始逐渐形成的。不过这项工作是没有报酬的。我完全不记得第一份有薪酬的拍摄工作是什么了，但我还记得是我 Instagram 上这些模特的照片让 High Snap 找到了我，并帮助我开设了一个叫 CP girls 的专题，就是每周让我给一个女孩搭配一套衣服。
Uliz Hung/Hypebeast
Jeff：说起 Instagram，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用这个软件的？
Christina：我刚到巴黎的时候，大约是 2012 年。那时我在一家卖街头服饰的店里工作，老板问我有没有怎么没有 IG 账号。当时我还在用胶片拍摄，所以我看不起用 Instagram 这种数码滤镜的应用来拍摄的行为。但老板跟我解释说可以直接上传原图，我才决定试试看。他当时还嫌弃我粉丝数量少，不愿意关注我，我从那时开始就决心要当一名 Instagram 上的网红。我一直觉得在 Instagram 上涨粉是有公式可循的，因为我是一名摄影师，我知道人们想看什么。
Jeff：你会有意地挑战这种吸引力法则吗？比如故意不去做这种会涨粉的事。
Christina： 当然会，比如现在。每个人都能看出来我的自拍比起我其他的照片获得的赞更多，但我就是不想发。你也知道，在这之前我还一直保持匿名，在公众场合不允许别人拍我或录音，出门都会戴上一顶帽子。
J-01 GALLERY, ANTON/@MELLOWEDHIGH
Jeff：你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Christina：我不希望别人通过我的外表来评判我的工作。另外，我还很讨厌别人来管你会不会发自拍。现代网络有一种对女性的歧视：如果一名女性不发自拍，人们会怀疑她是不是长的很丑。这太怪了，简直令人恶心。所以我希望别人专注于我的工作和职业，淡化对我本人的印象。
我希望别人专注于我的工作和职业，淡化对我本人的印象。
Jeff：是什么让你决定在社交网络上展示自己的形象的？
Christina：事实上不是我的选择，是因为我的团队告诉我，如果我能发一些照片的话，我会得到更多的工作机会，所以是商业上的选择。我自己跨过这个坎是因为我认识了 Awkwafina，在此之前我没有亚裔的朋友，但她告诉我，我们所做的事情不仅仅代表女性，而且代表了整个亚裔美国人群体，所以不要在意非议，继续酷下去。
Christina Paik
Jeff：你还记得第一个邀请你看秀的大品牌是哪个吗？
Christina：第一家邀请我去看秀的是 Dior，而且还不需要我拍照。在此之前，我都是受杂志邀请去秀场后台拍摄花絮照片，所以当 Dior 请我去做到舞台正面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然后还包括山本耀司，他们非常喜欢我的作品，也是直接邀请我去看秀。我觉得 Instagram 帮了我很多，绝大多数品牌和我的合作都是因为在 Instagram 上看到了我的照片。
Jeff：太厉害了，可以说你直接就获得了行业内的顶级资源，而不用从 H&M、Zara 这些牌子做起。
Christina：这也为我搬到巴黎的决定正了名，在此之前我的父母都不是很满意我做出退学的决定，但现在我终于能说他们可以为我感到自豪了。比起纽约，我在巴黎参加的活动要多很多，认识的人也是。大部分音乐家来巴黎巡演都会邀请我去，我和 Virgil Abloh 就是在巴黎的一场 Kanye West 秀上认识的，我们有很多共同的朋友，而且在网上我们也互相欣赏对方的作品。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问我要不要一起做一个定位女性的奢侈服装品牌。当时他还在 Pyrex Vision，我觉得他给 Kanye 做的设计都非常不错。这就是 Off-White 第一个女装系列的来历。
Christina Paik
Jeff：再跟我们聊聊你和 Off-White 的合作吧。
Christina: 一开始我只是帮他拍了一套 lookbook，合作非常愉快。当时一起工作的还包括 Samuel Ross 和 Ace Andrew。Virgil 对那套 Lookbook 很满意，便提议说我们应该继续合作。他还说很欣赏我将男女装混搭的风格，让我多拍点照片。后来我就开始在 Off-White 秀场的后台拍照，从 2014 年到现在，每一场都有。我们还没决定好什么时候将这些照片出版出来，只是偶尔在 Instagram 上发一两张，他前段时间出的那本 Virgil Abloh x MCA 里面也有一部分。
Jeff：很少有摄影师会像你一样，开巡回影展，卖自己的 Merch，你是从某个摄影师那里学来的吗？
Christina：不，我就是自己想做。我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喜欢把照片都发到社交网络上，我更喜欢把它们冲洗出来挂在墙上，我很不喜欢纯粹地活在网络上的感觉。而 Merch 则是我想把我对时尚的一种认识通过这种形式展现出来，比如 T-shirt 和打火机。未来我还打算将影展开到亚洲的城市，比如东京、香港、新加坡和台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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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ff：在这个过程中你有遇到什么商业上的困难吗？
Christina：合作伙伴的选择很重要。商业上的关系都是互相获取利益，所以在选择阶段一定要做好甄别。我非常讨厌跟那些政治倾向明显的企业合作，因为外界会认为一旦你选择合作，你就默认和他们的政治立场是一样的。另外，我现在接的活也逐渐变少了，因为工作量如果太多的话，我可能没法确保成果的质量，而我非常不希望变成这样。过去我曾经为了拍一对好看的鞋子不得不搭配上一些我现在没法接受的衣服，但是一旦发出去，你的名字就没办法从这张照片上抹去，这令我很尴尬，所以我现在会尽量避免出现这种情况。
Jeff：作为一个观众，我肯定会希望你多发一些 Instagram，而且我也希望有更多的人能看到你，扩大你的影响力。如果你什么都不发，人们可能会觉得你太过清高。你怎么解决这种现实和理想之间的矛盾？
Christina：其实我也想知道，虽然我不怎么喜欢社交网络，但我也知道，它对于现在的摄影师来说就像是一张名片，一本作品集。区别只是在于，过去人们对你的作品集的非议都是私下里发出的，但现在实在评论区，不仅你能看到，所有关注你的人也能看到。我欢迎善意的评论，但是恶意评论会被我立即拉黑。
Christina Paik
Jeff：我也讨厌恶意评论，但是我不理会它们，而是将它视作我的勋章。你是怎么平衡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的？
Christina：现在社交网络已经有点类似于强迫性工作了。你不是想发照片，而是必须要发。如果我有两三天没更新，都会有人发信息来问我发生了什么。所以现在我除了发一下工作和巡展的照片以外一般不会去更新，甚至私人账号也不想发。之前有一段时间我自己的账号登不上了，所以我开设了一个名为「Stay Offline」的账号来做巡展的宣传工作。这句话也是我希望对社交媒体的用户说的。活在线下。真的没有那么多人关心你是不是看了一本新的书或者去参观了哪个博物馆。把所有东西的价值变成「发 Instagram」是对艺术品本身的极不尊重。
Jeff：你有提到 Awkwafina 对你的影响，那作为一个少数族裔，你觉得区别在哪，或者说遇到的困难是什么？
Christina：我也很难说清楚，毕竟我不知道做一个白人是什么感觉。但的确，亚裔一直到最近五年才开始拥有较多的话语权。在此之前，人们在街上看到你还是喜欢问你是韩国人？日本人？还是中国人？然后用蹩脚的语言向你打招呼。我曾经一度厌恶黄色，但现在它是我最爱的颜色。
Christina Paik
Jeff：如果你要给年轻的自己一个建议，你会对她说什么？
Christina：要关注自己的心理健康。在亚裔族群里很少人会正面提起抑郁的问题，仿佛去找心理医生咨询是一件可耻的事情。我高中的时候很少跟父母提我的心理问题。但现在我们知道心理疏导已经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了。至于职业选择这些问题我真的不清楚，我内心一直很渴望一个硕士学位，也许我会让自己听妈妈的话，读个法学院。建议其实并不能让我们学到什么，每个人都是从自己的错误中成长的，你犯下的所有错误造就了现在的你，所以我没什么想要纠正的事，并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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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RVIEWER JEFF STAPLE
DIRECTOR DANIEL NAVETTA/BYT.NYC
PRODUCER CHRISTINA HONG/HYPEBEAST
IN COLLABORATION WITH byt.ny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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